“昨晚我跟强哥说，原来那只玉镯我不喜欢了，想换个时新的累丝双凤金镯戴戴，他说小菜一碟儿，明儿我就给你弄了来！这会子指不定在哪儿物色待宰的肥羊呢！”
紫冰一听，顿时吃惊地瞪大了眼睛。青女却会意一笑，似乎正中下怀，又说：“翟强对你还真是一往情深！”
“那是自然！”痴云得意道，“为了我，强哥将自己的原配娘子都杀了，就埋在他家老宅子的猪圈下面。对外只说他家娘子跟别的男人私奔了，没人不信。”
青女忙给紫冰递眼色，才将紫冰正要发出的尖叫声堵了回去。
“你们似乎不是本地人！”青女明知故问。
“我和阿强都是眉城人，离遂州足有五百多里路呢！我们是在一场婚宴上相识的。那时我已经成过三次亲，又都分开了——都是窝囊无用的男人，一个比一个穷酸。”
“我娘家也极穷，这都怪我那没出息的爹爹，成日累成个狗儿样也挣不回几个铜钱，一家人吃的饭总是馊的、霉的，菜里还爬着蛆……真是受够了！”
“有时候我真想不明白，老天为什么要让这种的男人活着？一个人混吃等死也就罢了，偏不甘寂寞，又要成亲，成亲了又不能让家人过上好日子，真是祸害无穷！我恨他们，恨透了！”痴云咬牙切齿道。回想起旧事来，又是一脸鄙夷、满心怨恨。
“强哥不一样，他够狠！他能为我杀了他娘子，也定能让我过上好日子！从此我就跟定了他。我们分头行事，我色诱，他打劫。按说我们只为劫财，不为杀人取乐。不过也有人因此丢了性命，那只能怪他们自己命不好，不走运。”
“算起来，这些年足有六七人死在我们手里了，都在后山埋着呢，边上的黄栌长势喜人，下霜后满树红叶，如霞似火，自与别处不同，来游玩的人都说这里美得很，哈哈……”痴云说到得意处，竟哈哈大笑起来，令紫冰不寒而栗。
“那些人，在扑博场上意外得了金银，就来此巷寻欢作乐——好色吝财，本就该死！和那些窝囊废物的男人一样可恶！”
“你一定认得老油渣吧！”青女突然问了一句。紫冰一听“老油渣”这三个字，顿时竖起了耳朵。
“老油渣？”痴云沉吟了片刻，似乎在努力回忆着，然后恍然有悟，说，“那腌臜泼皮，原是阿强在扑博场上认得的。似乎是——三年前，突然找到我们，说是有单活儿要做，容易得很，只需扮一对老年的夫妇，说几句话儿就成！”
“我本精于易容之术，听他如此说，便爽快答应了。”
紫冰咬住嘴唇，表面上是平静的，心里却如一锅烧开的水，汩汩沸腾不止。
“这单活儿做得可还顺利？”青女问道，依旧不动声色。
“那老油渣原说要给我们每人十两银子，事成后却又反悔，非说我们出力少，通共只给了五两银子。强哥气不过，趁他不备，一榔头将他敲晕了过去，又拖到后山掩埋了。这么久了，只怕他的骨头都能用来打鼓了吧！”
紫冰听了又是一顿晕眩。
“还是陈同那小子乖觉，瞧了个空子，跑得没影儿了——偏是我看管他的时候跑的，强哥倒因此怪了我，非说我为色所迷，故意将他放走！直娘贼，他也配！”
“我和强哥找了他数月仍未找到，竟像平空消失了一般。慢慢地我们也泄了劲儿，由得他去了！他自己也不干净，谅他也不敢拿我们怎么样。”
“原来，那五十两银子悉数被你和翟强拿了去。”青女点头道。
“这些年来，我们刀口上舔血，倒也得了不少金银，全都藏在后堂那个废弃的灶台里……不用多久，我和强哥就可以离开这个穷巷，去城里最清雅之地置套大宅！”痴云得意道。
“瞧你们这样，定是没住过城里的大宅，青砖盖瓦，绿草茵茵的庭院，邻居非富即贵，连带着我们也变得体面！哪像在这里，住的都是些下九流，离得老远就能闻到一股——”
青女打断了她的话，问道：“一年前灵泉村附近有个接生婆被杀了，可是你们干的？”青女又问。
“怎么可能，我和强哥都喜欢孩子，怎会跟个接生婆过不去！”痴云肯定道，“多亏了她们，孩子才能顺顺利利来到这世上！”
“明白了！”青女忽然长吸一口气，叹道：“内掌柜身上的蔷薇水好香啊！我今儿也得了瓶上好的蔷薇水，那铺主说来自大食国，你帮我瞧瞧，是不是正品！”
说完，又从怀里掏出个琉璃小瓶来。开盖后很快有异香飘出，痴云深吸了几口，连连赞道：“好香，好香！”
顿了顿，待她再看青女时，眼神、脸色却变了，说：“酸才是好茶呢！北苑茶中龙团凤饼都是这个味儿，来我这儿的客人，从未有人说过它半句不好的话。”就好像刚才那一段对话完全没有发生过一般。
青女笑道：“原是我不识货，唐突了！”说完，自顾倒了一碗茶水，一仰脖喝了个干净。
痴云这才作罢，说了句“失陪了”，站起身来，又一摇一摆走回后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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