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错,花蕊夫人的诗,多与摩诃湖有关。据说孟昶最是怕热,每遇暑热天气,便觉呼吸不畅,难于安眠,于是在摩河池上,建筑水晶宫殿,作为避暑之所。”
“那水晶宫殿极尽奢华,其中三间大殿都以楠木为柱,沉香作栋,珊瑚嵌窗,碧玉为户,四周墙壁尽用数丈开阔的琉璃镶嵌,内外通明,毫无隔阂。从此他与花蕊夫人夜夜在此呤诗、赏景,何其惬意逍遥……”
见素说得传神,紫冰听得动容,不觉走到一个岔路口,他们才发现,迎面而来的那些人大都朝着那条岔路走去。他们还在犹豫中,身边和身后更多的人涌过来,几乎是簇拥着他们,不容分说地走向那条岔路。
走了不过半盏茶的功夫,眼前豁然开朗,只见街道开阔,两旁酒肆林立、商贾如云;车马盈市、罗绮满街;人头攒动,热闹非凡。
街心还设有彩幕。他们走过去一瞧,原来是大小不一、形状各异的小泥偶,多为手执荷叶的童子,身材、手足、面目、毛发栩栩如生。有的穿着背子,系青纱裙,戴帽儿。有的以彩绘木雕为栏座,或用碧纱笼当罩子,下以桌儿架之,用青绿销金桌衣围护,或以金玉珠翠装饰。
“这不是‘磨喝乐’么?我竟忘了,今儿是七夕!”见素一拍额头,大叫了一声。
“正是了!”紫冰也想起来了,“我在家也过七夕,可这样热闹的场面,在梦里也未见过呢!”
“城里的富贵人家会大摆宴席,在庭院中搭起彩楼,谓之‘乞巧楼’。楼阁上就会铺陈这些‘磨喝乐’。”
“还有‘水上浮’,”见素又指着那些用黄蜡铸成的鸳鸯、凫雁、鸂鶒、龟鱼之类,一律画彩缕金。
“这是‘谷板’,在小木板上铺一层土,种粟令其生苗,周围放些小泥塑,比如茅屋、花木、田地、人物、家畜之类,活灵活现的就像是乡村农家的翻版。以瓜雕刻成花样,叫作‘花瓜’。”见素一一道来,似乎极为熟络。
“在‘乞巧楼’里,女孩们望月穿针,焚香列拜,就叫‘乞巧’!”
紫冰笑道:“见素哥哥果然见多识广,富贵人家的作派竟也了然于掌,就像是在那样的家里长大的一般。”
见素却有些不安起来,嗫嚅道:“我也是在流浪的时候,听别人说起过,自己并未经历。”
紫冰自顾说道:“这些皆是我闻所未闻,见所未见之物。在外婆家时,每逢七夕,我们都有新衣穿,还要洒扫庭院。最有趣的是,捉一只小蜘蛛,关在小盒子里,七夕次日再打开盒子,看蜘蛛结出的网,如果蛛网圆正,则表示‘得巧’!”
“外婆还会教我做巧果。以油面糖蜜和成面团,再用木制果模压出各种花样,以方胜居多,或烙或烤,也有油炸的。”
听到紫冰说起“巧果”,见素便将她带到一家果铺前,对她说:“喜欢什么样子,你且随便挑!不过为了玩儿,怕是没有你做得好呢。”
紫冰挑了几个喜欢的花样吃了,笑道:“滋味果然不同些!”
见素忽然想起什么,对紫冰说:“你且在果子铺前等着,想吃果子了就挑些来吃,我去去就回。”说完,很快消失在人群中。
紫冰的目光停留在那些花样繁多的巧果上面,脑海里却在浮想联翩:如此看来,见素哥哥许是出生在了富贵人家,姐妹众多,从小享用着锦衣玉食,才有了这些与寻常人不同的见识。
不巧后来家道中落,昔日的贵公子被迫流落街头……也是可怜。小小年纪经历了世事无常,难怪他的想法无为出世,淡然不争。以后我须得对他更好些。
不过一盏茶的功夫,见素便出现在紫冰面前,手里头多了个小玩偶。他跑得急,满脸是汗,直喘粗气,说:“送你的!”
紫冰接过仔细一瞧,竟是个梳着丸子头,半披散着长发,身着一袭白衣的俊秀少年,跟自己十分相像,不禁惊喜道:“竟像是照着我的样子捏成的泥人,哥哥从哪里得来?”
“刚才在卖磨喝乐的铺子里看到的!只觉似曾相识,细想确与妹妹相像,就买下了。”见素笑道,“你可还喜欢?”
“喜欢!”紫冰用力点点头,又掏出帕子,替他擦拭额上的汗珠,嗔道,“天气暑热,还跑得这么急,若是中了暑可怎么得了。”
见素见紫冰又是愠恼,又是担忧,撅着小嘴儿,两颊泛红如桃花,不禁看得呆了。
紫冰发现见素的汗越擦越多,脸色也越来越红,觉得奇怪,关切道:“哥哥怎么了,可是身上哪里不爽快?”
见素这才回过神来,忙掩饰道:“无妨,就是有些——热。”
紫冰见他无事,也就放了心,捧着那泥娃娃开心地把玩起来。周围车马嗔咽,万头鳞鳞,孩童女子都穿着新衣,手里捧着买来的磨喝乐、水上浮、种生芽之类的玩艺儿,载欣载奔,语笑喧阗,好不热闹!
本章已完成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