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说上元节前后,屋后的梅花果然大片盛开,花瓣娇小玲珑,红梅花色如烈焰般艳丽,白梅花色如洁白的雪花,绿梅的花色如白色盘中碧绿的玉石,香极美极,宛若人间仙境。
见素将紫冰带到梅林,一边赏梅,一边教她念咏梅诗。
“妹妹可知道,和靖先生的诗才是我的心头最爱。”见素道。
“和靖先生自幼刻苦好学,通晓经史百家。性格孤高自好,喜恬淡,不趋荣利。长大后,曾漫游江淮间,后隐居西湖孤山。常驾小舟遍游西湖诸寺庙,与高僧诗友相往还。”
“每逢客至,童子纵鹤放飞,先生见鹤必棹舟归来。作诗随就随弃,从不留存。终生不仕不娶,惟喜植梅养鹤,自谓‘以梅为妻,以鹤为子’,人称‘梅妻鹤子’。”
“莫非见素哥哥也想学和靖先生‘梅妻鹤子’?那我们家里只缺几只鹤了!”紫冰调笑道。
“贫嘴!我哪能与和靖先生相提并论。”见素嗔道,一时飞红了脸。
“众芳摇落独暄妍,占尽风情向小园。疏影横斜水清浅,暗香浮动月黄昏。霜禽欲下先偷眼,粉蝶如知合断魂。幸有微吟可相狎,不须檀板共金尊。”
无需见素解释,紫冰已解其意,自顾赏鉴起来:“百花凋零,独有梅花迎着寒风盛开,清雅秀丽的景色把这小园的风光占尽。稀疏的影儿,横斜在清浅的水中,清幽的芬芳浮动在黄昏的月光之下……”
“好一个‘疏影横斜水清浅,暗香浮动月黄昏’!”紫冰反复吟诵着,不禁沉醉其中。
“妹妹进步神速,只怕不用多久,就可以写诗作词了!”见素赞道。
“可惜啊,就算我穷尽一生,也未必能及得上他一根头发!”紫冰长叹一声。
“我们呤诗、或是写诗,只为修身养性,不为留下一鳞半爪。与高人相较,不过徒生烦恼而已!”见素耐心道。
“不对啊!”紫冰突然冒出一句。
“什么不对?”见素一时摸不着头脑。
“青女的学问既有渊源,见素哥哥的学问又是从何而来,莫非也是青女教的么?”这个疑问已经在紫冰心里萦绕多时。
“这……我离家流浪前,也曾念过几年书,青女也教会我不少……”见素不愿多提,忙借诗遮掩,“吟怀长恨负芳时,为见梅花辄入诗。雪后园林才半树,水边篱落忽横枝。人怜红艳多应俗,天与清香似有私……”
紫冰见此,也只得作罢。相比起咏梅诗,她更喜以梅入馔。
扫落梅英,捡净洗之。用雪水同上白米煮粥,候熟,加入梅英同煮,即成梅粥。洒糖霜数粒,清香甘甜,百食不厌。
她从诗中悟出蜜渍梅花的制法。“瓮澄雪水酿春寒,蜜点梅花带露餐”。剥白梅肉少许,和梅花一起用雪水浸泡,使之沾染梅花香气,露一宿取出后蜜渍而成,用来佐茶、佐酒是极好的。
或用竹刀取欲开梅蕊,上下蘸以蜡,投蜜缶中。夏天取出几朵,用热水冲泡,梅花随即绽开,澄香可爱。美其名曰“汤绽梅”。
还有梅花汤饼。白梅、檀香末加水浸泡,用泡出的汁液代替清水揉面,面团擀作馉饳皮般薄厚。再用梅花形印模,印取花形面片,先用清水煮熟,后浇热腾腾的清鸡汤做汤头。形神似梅,又借梅花一脉清香,回味无穷,屡食不厌。
及至三月,紫冰又跟着见素、谭伯一行人去分栽甘蔗。蔗苗已长六、七寸,绿茵茁壮。
紫冰好奇道:“你们何时播的种子?我怎么不知道呢!”
见素道:“冬初霜至之时,我们一边砍蔗,一边就将蔗种埋藏土内……”
到了五月,春花落尽,糖霜终于结成。
见素说:“此时糖霜虽已结好,糖水仍在,需要沥瓮——戽出糖水,取出糖霜沥干。”
“我看这些糖水还可用来煎果子、蒸糖糕、做欢喜团呢!”紫冰开心道。
“这是自然,糖水还可用作它途。”见素道。
“结在竹梢上的糖霜,可以直接剪出,沥干后曝晒。四周循环连缀生者称为‘瓮鉴’,颗粒层出如同崖洞里的钟乳石,只能连瓮一起曝晒数日后再沥,干硬后用铁铲分作数片取出。”
“同出一瓮的糖霜品色亦自不同:堆积如假山者为上,团枝次之,瓮鉴次之,小颗粒次之,沙脚次之。紫为上,深琥珀次之,浅黄色又次之,浅白为下。不拘大小,密排为贵,俗号‘马齿’。”
紫冰见成品以假山、紫色及深琥珀色居多,兴奋道:“这些个紫色‘马齿’,定能卖个好价钱!”
“去年早有人下了定,多是遂州城里的富户!那位僧人说得极是,‘凡物以稀以难致见珍’,糖霜贵重于世,的确不愁买家!”见素也喜笑颜开。
不过很快又收敛了笑容,说,“可惜谷里人力不够,产量仍少,收入仍是有限。”
紫冰也默默片刻,沉吟道:“是啊,须得想些法子才好!”
本章已完成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