洛瞬息看了一眼手里的布书,料想这定是皇上生前拟好的遗诏。
十几年来,他谨遵母妃遗言,皇兄在位之际绝不篡位,安份守己地做这个亲王爷。皇兄虽对自己颇有防范,想来心里也是清楚自己底线的。如若不然,也不会临危将此关系天下之大事交付于自己。
这么一想,他不免动起了恻隐之心。
皇上斜斜地靠在椅子上,两只眼睛依旧瞪着。
他走了过去,一手覆盖住皇上的双眼,轻轻一抹。
张德全小声哭着,声音悲切,倒也哭得心诚。见洛瞬息转身要走,急忙喊住他:“息亲王……”
洛瞬息定住,知道他要说什么,只回道:“本王会让皇兄瞑目的。”
说罢,扬长而去。
张德全心里有了底,安下心来。他擦了擦双眼,站起来。
他不能一直跪在这儿哭,皇上的后事还需要他料理呢。
大年初一的夜晚,皇宫上下全无往日的风采。
原本布置好的通体大红大金的装饰也一并撤了下去,全部换成白色。
天空又下起了纷纷扬扬的雪。
皇宫内外冷清得有些可怕。
时不时地传来一阵阵呜咽声,由梦贵妃带头,她声泪俱下的样子颇有几分真情在。
二皇子还在宫外翘首张望,宫门口全然不似往日那般许多人进进出出地热闹,更别提这还是大年初一的日子了。
按照往常,今天不是应该父皇宴请百官相聚吗?
这都酉时了,照理申时一到百官便络绎不绝乘着车马轿撵来了。
为何今日却如此反常?
他不禁又瞥了一眼皇宫大门,渐渐涌起一种不详的预感。
突然,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他猛地回头。
息亲王站在他身后,他淡淡地扫了息亲王一眼,他总是这般面无表情,从他脸上实在是看不出什么来,便没打算往心里去,只对他拱了拱手,“皇叔。”
霍悦城也一并施礼。
息亲王看了看他,有些于心不忍,想说明些什么,却发觉竟无从表达。
算了,自己本就不是善于言辞的人。况且这时候告诉他,和等会儿让他自己亲眼看见,也没什么大的分别。
倒是一旁的霍悦城瞧出了异样,他抽了抽冻得有些僵硬的嘴角,问道:“息亲王可是特意来找我们的?”
息亲王不置可否,低声说道:“随我来吧!”
二人一时还未反应过来,迟疑了一会儿,霍悦城喜出望外道:“我们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宫面见圣上了吗?皇上已经消除对我们的误会了吗?还有我爹,我爹是绝对不会做出谋逆之事的!”
息亲王眨了一下眼睛,不再解释。
二皇子既兴奋,又紧张,浑身微微一颤,也不知是在风雪里站得久了冷的还是太激动造成的。
他脸上扬起了几日不见的笑容,“走吧!”
息亲王带头在前面走着,两个人跟在他身后。
刚走到宫门口,门口两旁的侍卫立即将手里的长枪交叠挡住他们的去路。
二皇子面色一沉,怎么回事,父皇不是已经消除对他们的误会了吗?怎么这些个侍卫连他们的路也敢挡?
不由得多想,只听得息亲王噬骨的腔调响起:“原来你们这么着急要给你们死去的弟兄拜年。”
二皇子与霍悦城对视一眼,似乎明白了什么,但又不完全明白。
只见侍卫们愣了愣,面色僵硬,最后败下阵来,放下长枪,垂头丧气地侧立在旁,给他们让路。
息亲王带着他们往里走。
映入眼帘的是一道道白色挂纸,还有白纸做成的大朵大朵的菊花。
二皇子的脸瞬间煞白,面如死灰。
灵堂里呜咽声阵阵。
梦贵妃仿佛一夜之间老了许多,两鬓之间几缕银丝依稀可见。因为长久流泪眼窝深陷,嗓子也沙哑了。其他妃子倒还好,只有几个平日还算受皇上待见的也憔悴了几分。
大皇子跪在一众皇子前面,一边掩面抽泣一边暗地里察颜观色,一双眼睛满是算计,全无悲伤之情。
他的目光落到景妃身上,景妃低头哭泣,眼角余光瞥见大皇子正看着自己,咬牙狠下心来,她提高了嗓子痛哭道:“皇上!您怎么忍心就这么走了呀!您让臣妾今后该怎么活呀!”
她这一声哭喊,一下子道尽了众后妃的心思,自古以来,无子嗣的后妃以及一众侍奉过皇上的人,在皇帝驾崩入葬以后,都要一同被派去守灵。
他们尤其是后宫女子,那个不曾拥有过青春美丽的容颜,但是命途多舛,薄命如叶,在后宫得不到皇帝的恩宠,未来却只能长年奉守陵园中的宫室,在无尽的愁思中虚度年华,任凭红颜老去。
“只合当年伴君死,免教憔悴望西陵。”哪怕是以身殉葬都比守陵要好,没有人身自由,守陵到死,花都凋谢,人也憔悴。
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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